未來社會的智能化引領著職業教育的人才培養目標從知識導向轉為能力和素養導向,因此凸顯能力、素養的“關鍵能力”成為面向未來人才培養的核心要求。然而,人們對關鍵能力的過分推崇,致使關鍵能力漂浮于一般的知識、技能和工作過程之上,失去了其存在和生長的根基。長此以往,無疑會使關鍵能力成為無法落地的虛無理念。熱問題需冷思考,那么對于職業教育而言,到底什么是關鍵能力?學生的關鍵能力到底從何而來?工作過程導向的課程與教學是否會阻礙學生關鍵能力的生成?這些都是促使關鍵能力在職業教育領域良性發展需要不斷追問的問題。
學生的關鍵能力是憑空形成的嗎?
“關鍵能力”概念是伴隨著工業生產的“福特制”“泰勒制”再到“豐田制”而不斷形成的,豐田的“精益生產”方式變革了工作組織和工作內容,對員工提出了新的能力要求,也促使著教育領域做出及時變革。德國學者對關鍵能力最初的定義為:那些與專業實際技能不直接相關的能力。換言之,關鍵能力是一種跨專業、普適性的能力。隨著科學技術與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關鍵能力的內涵也不斷豐富,以“素養”為主的一系列要素的加入使關鍵能力發展為包括專業能力、方法能力、社會能力和人格能力的綜合體。
但關鍵能力的不斷抽象化并不意味著其可以獨立于一般的技能而存在,雖然最初的定義認為,關鍵能力的表現形態不是專業實際技能,但并不是表示關鍵能力的生成不需要專業實際技能的支撐。
當下對關鍵能力的過度解釋忽視了關鍵能力的生成現實,形成了德國學者查貝克提出的“關鍵能力悖論”,即如果將關鍵能力理解為在處理實際問題中形成的專業技能,則無法實現遷移;但關鍵能力如果與形成專業技能的實際問題聯系過于緊密,則又偏離了其初衷。實際上,悖論存在的原因是將專業技能與關鍵能力在內容層面上進行機械對比,忽視了關鍵能力與形成專業技能的實際問題間的生成關系,即關鍵能力與專業技能是在處理實際問題的過程中共同生成。如果以關鍵能力的生成為核心,那么專業技能則是其生成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副產品”。因此,高職院校學生關鍵能力的培養不能只在關鍵能力本身上做文章,應該為其生成創設“實際問題”,這個“實際問題”就是工作過程。
工作過程是一個靜態的系統嗎?
將學生關鍵能力的培養與工作過程的割裂源自對工作過程的機械化理解。
多數人認為工作過程就是一個崗位工作任務的靜態呈現,在此背景下,工作任務的單一化、靜態化遭到諸多批判,許多人認為基于工作過程的教學是為了培養學生與崗位相匹配的一對一的專業技能,學生對專業技能習得的過分關注阻礙了其關鍵能力的生成。
還有人認為工作過程的靜態化難以適應未來社會工作世界的變化,學生在工作過程中習得的專業技能很有可能在畢業后就已不再適用,學生因此會面臨畢業即失業的尷尬窘境。
毋庸置疑,如果工作過程導向的課程與教學真的如上所說,是一種靜態的、單一環節的培訓,那么這些尷尬窘境都會一一兌現。
但這一切都是對工作過程的理解與實踐偏差所致。實際上,工作過程是指“為完成一項工作任務并獲得工作成果而進行的一個完整的工作程序”“是一個綜合的、時刻處于運動狀態但結構相對穩定的系統”。顯而易見,工作過程既是一個完整的工作過程,也是一個處于運動狀態的系統,換言之,工作過程具有過程性與動態性。
目前高職院校工作過程導向的課程與教學,窄化了工作過程的內涵,將工作過程片面理解為單一任務的實踐、結果導向的實踐、靜態任務的實踐,以至于在基于工作過程的課程開發與教學實踐改革中困難重重。所以,基于實踐過程中的偏差而批判工作過程導向的教學改革阻礙了學生關鍵能力的生成是失之偏頗的。
工作過程是關鍵能力生成的必要土壤
那么,工作過程導向的課程與教學到底能不能促進學生關鍵能力的生成呢?答案是肯定的。
關鍵能力的生成需要真實復雜的情境支撐,通過“實踐中的反映”而形成。美國學者唐納德·舍恩在其著作《反映的實踐者》中指出,專業人員不應存在于“堅實干爽的高地”,而應關照“濕軟的低地”,因為那里的情境更為真實,那里的情境是令人困擾的“混亂”,富有挑戰性,因而具備“濕軟的低地”特性的工作過程更容易激發關鍵能力的生成。
事實上,工作過程是一個富有生命力和解釋力的概念。
具體而言,首先,基于工作過程的課程與教學關注的是學生在真實工作情境下進行的一個完整的工作過程,學生在該過程中不斷與人、情境進行對話反思,在提升自身技能水平的同時也生成了諸如溝通能力、組織和計劃能力、問題解決能力等關鍵能力。
其次,工作過程導向的課程與教學是一個動態的、隨時代發展而不斷調整的系統。工作過程導向與傳統的學科導向不同,它始終與科學技術的演進、社會經濟的發展聯系在一起,可以說工作過程就是外在工作世界的直接體現。因此,工作過程導向的課程與教學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智能化時代工作過程去分工化對學生職業能力的沖擊,因為在這種動態變化的環境下,學生的技術應用能力、創新能力等關鍵能力得到激發。
最后,無論是工作過程還是內涵日漸豐富的關鍵能力都指向人的主體性。學生掌握實際工作過程的目的不是成為“人力”,而是成“人”。同時,關鍵能力中也提到了“人格能力”,將其內涵提升至關注人的人格完整、關注人的美好職業生活的高度。因而,彰顯人的主體性成為了工作過程與關鍵能力的契合點,進一步證明了關鍵能力需要從工作過程中萌芽、生長,也展現了通過工作過程、通過職業,培養完滿的職業人的職業教育終極目標。